李邵的马车进了胡同。</p>
因着定北侯府被围，左右邻居家家闭门，整个胡同看起来都肃穆几分。</p>
门房来应门，见李邵从马车上下来，不由愣了下。</p>
“殿下怎得来了？”</p>
“想来就来了，外祖父在府里吗？”李邵随口应着，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定北侯府那侧瞥。</p>
案情未明，上头吩咐的也是“善待”，守备们相对轻松，不至于如临大敌。</p>
有眼尖的看到了李邵，赶紧远远行礼问安。</p>
门房顺着李邵的视线也看了眼，答道：“老伯爷与伯爷都不在，老夫人在内院。”</p>
李邵本就是一时兴起，外祖父、舅父不在府中、他也不怎么在意。</p>
进门后，他又问道：“隔壁这两天什么动静？”</p>
门房讪讪：“昨日守备衙门来搜，定北侯府很配合，小的还以为大抵就是走了议程、哪知道真搜出要命东西来了。</p>
季家坚持说‘不知情’、‘被人陷害’，万指挥使也没多为难人就回宫复命了。</p>
之后就围府了，但里外都不吵不闹的，很是克制。”</p>
可再克制，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压在头上。</p>
邻居们看在眼里都心急，何况是定北侯府自己人呢？</p>
门房说到这儿，没有管住嘴，叹息了一句：“定北侯还带着儿孙在裕门对敌，京里却出如此变故，陷害之人忒是可恶！”</p>
李邵抬眼看着他：“你怎么断定就是陷害？”</p>
门房一愣。</p>
知道自己失言，也的确摸不清这位殿下的脾气，只好垂着头不再多语。</p>
李邵也懒得和个门房计较言语长短，大步往内院走。</p>
行至老夫人院外，得了消息的夏清略已经迎了出来。</p>
夏清略行礼，唤了声“殿下”。</p>
李邵微微颔首，以示回礼。</p>
屋里，老夫人亦起身走到门边，笑容和蔼地问李邵：“殿下该早些使人过来，我也好叫厨房多备些你爱吃的菜。”</p>
“想起来就来了，”李邵上前扶了他一把，“外祖母晓得我爱吃什么？”</p>
“怎得不晓得？”老夫人笑着说了几样菜。</p>
李邵挑了挑眉。</p>
几乎都是他小时候爱吃、但这两年吃得少了的。</p>
却也不能怪老夫人不记得，他幼时还一月里来一趟，随着年纪增长，来得越来越少。</p>
近几年更是逢年过节露个脸、问候就离开，没有坐下来用过膳。</p>
这事情怪谁呢？</p>
李邵想来想去，还是得怪他那外祖父与承继了爵位的大舅舅。</p>
不仗着国丈国舅身份在外头行走，也想不起来为他李邵争取什么。</p>
如果他们有柳学士、顾恒那样对外孙儿竭心尽力，今时今日他李邵也不会是废太子了。</p>
李邵深吸了一口气。</p>
他是要与他们两位好好说说了。</p>
没道理别人的外祖家冲锋陷阵、绞尽脑汁，他的外祖家退避三舍。</p>
尤其是大舅舅，今儿早朝上，柳学士那一套一套的、舅舅都看在眼里，结果只看不学、和没看见也没什么区别了。</p>
往里又走了两步，李邵这才注意到落地罩边还站着一人。</p>
那是夏清知。</p>
夏清略在家中行五，夏轻知行三。</p>
“我来看看隔壁状况，”李邵一面说，一面与老夫人一道往里走，“也来看看您。”</p>
“劳殿下惦记。”老夫人应着，却是绝口不提隔壁。</p>
夏清知不似老夫人克制，直接问了：“殿下，圣上是如何看待定北侯之事的？”</p>
“清知！”老夫人嗔怪着看了他一眼，又与李邵道，“殿下难得过来，不说那朝堂事。”</p>
夏清知郁郁转头。</p>
见夏清略也不吭声，他又道：“你和辅国公熟得跟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似的，你就不关心？”</p>
夏清略看了看不赞许的老夫人，又看了眼李邵，与夏清知道：“被查的是定北侯府，又不是辅国公府。”</p>
李邵呵地笑了下。</p>
是了。</p>
他倒是忘了，还有这一茬。</p>
明明他们才是年纪相仿的表兄弟，夏清略却不知道为何与他没什么交情，却与徐简格外熟。</p>
论不走正途，夏清略其实也不遑多让。</p>
心思全然不在念书上，整日爱看各家热闹，父皇常常把他叫去御书房，就为了听他说乐子故事。</p>
满京城东家长西家短的消息，夏清略知道很多。</p>
就这么个爱看戏的，此刻却不愿多提定北侯府了？</p>
稀奇！</p>
夏清略不想说，李邵却想追着问。</p>
“父皇若是完全不信任定北侯，今日就不是客客气气地围府了，”李邵道，“只是，也不敢一味相信，毕竟牵扯到了李渡。我也想尽快弄清楚状况，不然京城也好、裕门也罢，都很是让人担心。”</p>
老夫人笑了起来：“是这个理，具体内里状况有负责的官员们调查……”</p>
这厢想把话题带回去，李邵却不是个半途而废的。</p>
他与夏清略道：“怎么会不关徐简的事呢？徐简就在定北侯麾下，如若定北侯私通李渡，让徐简去做危险之事，那可怎么得了？”</p>
“殿下怎么会这么想？”夏清略只好又把话抛回来。</p>
“徐简是你的至交好友，也是父皇点给我的助力，我自是希望他一切平顺。”李邵说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。</p>
说立场，说亲疏，李邵自认自己说的是真心话。</p>
徐简出事对他没有一点好处，反过来说，徐简活着回来才是他的助力。</p>
他真关心徐简状况，说话越发理直气壮：“李渡恨徐简，定北侯不说让徐简涉险，他还能指派些难做的事给徐简，到时候功劳没有、罪过还不少……外祖母，你说我能不担心隔壁定北侯府是个什么状况吗？”</p>
“殿下担忧辅国公状况，合情合理，”老夫人想了想，道，“我们与定北侯府做了这么多年邻居，几十年来也有许多往来，知道他们品行，季家应该不会是李渡的人。</p>
我也晓得，知人知面不知心，也不敢笃定说如何如何。</p>
但我想，朝廷查一查能判断出结果。”</p>
李邵倒也没指望能从外祖母这里挖出隔壁的什么隐秘，他就是心里烦得很。</p>
既然恩荣伯府与定北侯府走得近，怎么不见定北侯为他李邵做过助力？</p>
哦。</p>
恩荣伯府也没有。</p>
这是李邵最耿耿于怀的一点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