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奉诏剿匪。”</p>
周出元冷哼一声。</p>
这种鬼话只能忽悠傻子，</p>
“你看过他们的队伍没有？”</p>
听到问话，几名探哨垂头丧气。</p>
见了。</p>
不但见了，对方还大大方方让他们去瞧。</p>
“战马肥壮，武器精良，补给齐全，火炮犀利，盔甲透亮，进退有度，军令如一。”</p>
探哨的话简短，却又句句突出重点。</p>
周出元神色黯然。</p>
很多事情，他心知肚明，却又无能为力。</p>
大周的士兵们，不可谓不勇猛，但是流了太多的血，已经无血可流。</p>
数十年以来。</p>
南征北征。</p>
远的不提，近二十年前的萨尔浒之战，十余万精兵尽没，沈阳之战，辽阳之战，锦州之战……</p>
数十万兵消耗在了辽东，可谓各地军户家家戴孝。</p>
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蛮族，国内兵戈又不止。</p>
今日消失一支，明日失踪一队。</p>
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。</p>
任大周全国军户数百万计，也经不起如此的消耗。</p>
士兵们，已经不愿意战了。</p>
忠顺王带领的几万精兵，已经是国内最后的敢战之士，整个莱山大营，只剩下新兵和老弱。</p>
“唉。”</p>
自己食君之禄忠君之事，世代深受国恩。</p>
周出元心里五味杂陈。</p>
“贼老天。”</p>
听到主帅莫名其妙的骂声，几名探哨虽然不知其心意，却对主帅骂老天的话深以为然。</p>
天灾不稀奇。</p>
数十年如一日的天灾，那可是蝎子拉粑粑。</p>
天灾导致粮食不足，让大军缺乏供给，无法自如的应对诸事，只能选择速战速决。</p>
一步错步步错。</p>
越是错越是调用军户，如此反复，使得百姓们无法休养，积蓄消耗一空。</p>
而国家无法赈灾，反而需要索取。</p>
自此。</p>
“你们下去吧，留心些。”</p>
周出元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。</p>
金江军的野心已经藏不住，年前就在悄然侵蚀蓬莱，半个月前已然大举调兵。</p>
山东境内能调用的也就自己，以及吴兆元和左立先。</p>
别说天津的左立先是个老滑头，就是吴兆元的心意，周出元也摸不透。</p>
此人抱的什么心思？</p>
会不会和金江军已经互通有无？</p>
金江军派人来联络自己，没可能不去联络他，为何他不派人来和自己商议？</p>
种种的猜忌，让周出元不敢轻举妄动。</p>
而朝廷。</p>
朝廷已经指望不上。</p>
此时的周出元，还不知道山海关也出动了近两万兵，天津大营浑然没有抵抗，直接选择了归顺。</p>
……</p>
过完年，年味没有感觉到，仍然缺吃少衣，几名探哨还是精锐，连他们都如此，更何况营中的普通军士。</p>
几个月下来，哪里还有什么军心。</p>
“要是我说，金江军来了，还不如直接投靠他们，或者各回各家，和婆娘孩子们团聚。”</p>
“我可是听到过一个消息。”</p>
一名探哨大大咧咧的说道。</p>
放在平时，可不敢说这种话，被出卖了会引来杀头的重罪。</p>
现在嘛。</p>
人心慌乱，谁还顾得上谁。</p>
说话也就没了顾忌，平时里不敢说的话，现在都敢说了。</p>
“营中的粮草，只够吃半个月，咱们的总兵大人，派人去催了几次，也没有下文。”</p>
“你连这都能打探到？”</p>
同伴质疑道。</p>
“嘁。”</p>
那人不以为然。</p>
“又不是多隐晦的事，运河中断了半年，哪里还有粮食？官府都颗粒不存，用什么发军粮。”</p>
“朝廷也指望不上，难道粮食还能从天上掉下来？”</p>
说的的确是大实话，只要有心想一想，就能明白如今的形势。</p>
北方多年的天灾战乱，各地已经失去了控制，官府用什么去收粮食呢。</p>
粮食和物资，只能指望还算安稳的南方。</p>
偏偏大运河中断，让南方的粮食运送不到北方。</p>
北方现在的情形，百姓养活自己都难，哪里有余粮可以搜刮。</p>
打大户也没得打。</p>
能打的大户，早已被流民军打了。</p>
剩下的些大户，已然投靠了流民军，成了他们的自己人，为贼寇添砖加瓦贡献力量。</p>
“那咱们怎么办？”</p>
有人担心道。</p>
“吃草呗。”</p>
“草没得吃了，还可以吃土。”</p>
“吹牛吧你，吃土不把自己撑死咯，吃土撑死的人样子多惨。”</p>
吃土也要吃观音土。</p>
菩萨脚下的泥土。</p>
因为人人都知道，吃土会死，但是实在没得吃了，饿死的时候，把希望寄托在神佛上头。</p>
既然是菩萨脚下的泥土，大慈大悲的神佛，应该保佑苦难的信徒们啊。</p>
可惜。</p>
吃土的人都死了。</p>
死的时后，惨状吓人。</p>
可能在菩萨们的眼中，百姓们同样是刍狗。</p>
犹如后世的人们，在大草原上，津津有味的看着鬣狗，残忍的活吃猎物。</p>
而人们从来不救那些，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口一口吃掉的牛羊们。</p>
自然法则。</p>
人也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。</p>
保护自然法则，才是菩萨们该做的仁善。</p>
“我不想死，也不想家里的人饿死。”</p>
“真要是没有粮，我就带着家小投奔金江军。”</p>
“这可不像你啊。”</p>
身旁的人打趣道。</p>
“你当初不留在辽东，不如当时就投靠保国公，哪里还会沦落于此。”</p>
“你不懂。”</p>
那人说了句就没再说话了。</p>
那时候在辽东，面对的是蛮族，情况当然不一样。</p>
他们是打不过，所以选择了逃回国内，不愿意留在蛮族手里做事。</p>
和他一样的人有很多。</p>
溃兵多得是，有的逃入辽西，有的加入当时的金州军，还有的逃不及落入蛮族手里。</p>
同样。</p>
也有少部分的士兵或者百姓，渡海逃回了山东。</p>
兜兜转转，毕竟是老兵，又被征调入了莱山大营，成为了一名夜不收。</p>
蛮族那是异族。</p>
死也不会投降，定然鱼死网破。</p>
金江军不同。</p>
投靠金江军，他心里没什么负担。</p>
活的堂堂正正。</p>
就算失败了，也不算什么。</p>